泥蛤蟆

　　民国二十三年，淮河岸边的洼子村，出了个叫赵老财的恶人。他占着村里大半的水田，每年收租比官府的赋税还重，佃户们交不出租，他就抢粮牵牛，逼得好几户人家逃荒要饭。更缺德的是，他把村东头的水井圈进自家院子，村民们要喝水，得给他交“水钱”，若是敢私自在河边挖井，他就带着家丁把井填了，还放狠话：“这洼子村的水和土，都是我赵家的！”

　　村里有个叫水生的少年，爹娘早被赵老财逼死，跟着瞎眼的奶奶过活。这年夏天，淮河涨水，淹了不少水田，赵老财却照样催租，还说：“水是老天爷涨的，租子是我定的，少一文都不行！”水生家的两亩薄田全淹了，奶奶急得直哭，水生咬着牙说：“奶，我去河里摸鱼，换点粮食，再不行，我去后山挖野菜！”

　　这天清晨，水生背着竹篓去后山，路过村东头的破庙时，看见庙门口的泥地里蹲着只巴掌大的蛤蟆。那蛤蟆浑身是土黄色，背上布满深褐色的斑纹，眼睛却亮得像两颗黑琉璃珠，正盯着他“咕呱”叫。水生本想绕开，可那蛤蟆竟跳进他的竹篓里，死活不肯出来。水生叹了口气：“罢了，带你回去，总比被老鹰叼走强。”

　　回到家，水生把蛤蟆放在院子里的泥盆里，倒了点清水。奇怪的是，这蛤蟆不喜欢待在盆里，总爱往奶奶的药罐边凑。奶奶常年咳嗽，靠采些草药续命，这天夜里，水生发现蛤蟆竟跳进药罐里，泡在草药汤里“咕呱”叫了两声，等他把蛤蟆捞出来，药汤竟变得清亮，还带着股淡淡的清香。奶奶喝了药汤，咳嗽竟轻了不少，连眼睛都隐约能看见点影子了。

　　水生又惊又喜，给蛤蟆取名“泥疙瘩”，每天都去河边挖新鲜的泥巴给它换窝。可这事没瞒多久，就被赵老财的家丁看见了。家丁回去一说，赵老财眼睛都直了——他最近正被腰痛折磨，找了不少大夫都没用，听说这蛤蟆能治病，立刻带着人去水生家抢。

　　水生想把泥疙瘩藏起来，可赵老财的家丁搜得紧，最后还是从泥盆里把蛤蟆抓了出来。赵老财拿着蛤蟆，得意地说：“这等神物，就该待在我赵家！水生，你要是识相，就把蛤蟆给我，我还能赏你两斤米；要是不依，我就把你奶奶扔到河里去！”

　　奶奶怕水生出事，连忙劝：“娃，给他吧，咱们惹不起啊！”水生含着泪，看着赵老财把泥疙瘩装在锦盒里，大摇大摆地走了。

　　赵老财把泥疙瘩带回府，立刻让人熬了草药，逼着蛤蟆跳进药罐。可泥疙瘩刚碰到药汤，就“咕呱”叫了一声，药汤瞬间变成了黑色，还冒着刺鼻的气味。赵老财气得把药罐摔了，骂道：“没用的东西！”他让人把泥疙瘩关在铁笼子里，不给水也不给泥，想饿死它。

　　可奇怪的是，泥疙瘩饿了三天，还是活得好好的，反而赵老财的腰痛越来越重，夜里总梦见一只巨大的蛤蟆，吐着舌头追着他咬，吓得他整夜睡不着。他又让人把泥疙瘩扔进开水里，可开水刚倒进锅里，就突然凉了，还从水里冒出一股黑烟，呛得家丁们直咳嗽。

　　赵老财这才有点怕了，想去破庙烧香求保佑，可刚走到庙门口，就看见水生在庙前跪着。水生看见他，站起来说：“赵老爷，泥疙瘩是神物，你不能这么对它，快把它放了吧！”赵老财本想发作，可腰痛得直不起身，只好让人把铁笼子拿来，打开一看，泥疙瘩竟不见了，笼子里只剩下一滩泥巴。

　　他以为泥疙瘩跑了，松了口气，可回到家才发现，家里的水田全被淹了，水还带着股腥气，刚种下的秧苗全烂了；更怪的是，他圈起来的水井，竟冒出了黑水，喝了的家丁全上吐下泻。赵老财急得要命，又去找水生，求他帮忙想想办法。

　　水生说：“我听说，泥疙瘩是河神派来的，专门保佑咱们洼子村的人。你占了村里的水和土，还欺负百姓，河神生气了，才会惩罚你。你要是真心悔改，就把水田还给村民，把水井打开，再去破庙给河神磕头认错，或许还有救。”

　　赵老财没办法，只好照做。他把占来的水田还给了佃户，打开了水井，还带着礼品去破庙磕头。可刚磕完头，就看见庙门口的泥地里，又蹲着那只泥疙瘩，正盯着他“咕呱”叫。泥疙瘩跳进他的怀里，又跳了出来，往河边的方向走。

　　赵老财跟着泥疙瘩来到河边，看见河面上飘着一片荷叶，荷叶上坐着个穿着绿衣裳的姑娘，姑娘说：“赵老财，我是河神的侍女，泥疙瘩是河神的化身，来考验你的。你之前作恶多端，本该受重罚，但看你肯悔改，就再给你一次机会。以后要是再敢欺负百姓，河神定让你家破人亡！”

　　说完，姑娘和荷叶就不见了，泥疙瘩也跳进河里，消失了。赵老财吓得跪在河边，连连磕头。

　　从那以后，赵老财真的变了。他把家里的粮食分给村民，还出钱修了河堤，再也不敢欺负人了。村里的水田丰收了，水井里的水也变清了，村民们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。

　　水生的奶奶眼睛越来越亮，最后竟能看见东西了。她常对村里人说：“泥疙瘩是活菩萨，是来救咱们洼子村的。做人啊，不能太贪心，也不能欺负人，不然会遭天谴的。”

　　后来，每当夏天涨水的时候，村民们总能在河边看见一只泥蛤蟆，蹲在泥地里“咕呱”叫，像是在提醒大家：要敬畏自然，要善待他人。村里的老人们，也总给孩子们讲“泥蛤蟆”的故事，告诉他们：“谁要是敢占别人的东西，欺负弱小，就会被泥蛤蟆盯上，遭报应的。”

　　这个故事，也在淮河岸边代代相传。直到现在，洼子村的人还保留着一个习俗：每年夏天，都会在河边放一盆新鲜的泥巴，给泥蛤蟆做窝，祈求河神保佑，日子平安顺遂。

　　民间故事：泥蛤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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