绣儿泪 (8)

　　第八章

　　夜黑风高，赵府后门吱呀一声轻响，一个纤细的身影闪了出来。

　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静静停在巷口暗处，这是她早就暗中雇好的。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汉，收了加倍的车资，只管赶路。柳绣儿抱着孩子钻进车厢，低声道：“快走！”

　　马车辘辘驶出县城，在官道上疾驰。柳绣儿紧紧搂着儿子，听着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，浑身仍在微微发抖。天光亮时，马车已离城数百里，驶入一处偏僻的村庄。柳绣儿叫停车夫，又额外塞给他一锭银子，嘱咐他忘记这趟行程，看着马车调头消失在晨雾中，她才松了口气，抱着孩子又继续上路。

　　她不敢停留，沿着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。怀里的承业醒了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，不哭不闹，仿佛知道娘亲正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。走了一日，傍晚时分，她终于来到她和石匠张三宝约好的小镇。

　　刚到小镇的街口，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便快步奔来，正是张三宝！他脸上满是焦急与关切，看到狼狈不堪的柳绣儿和孩子说“绣儿！你终于来了！”他一把将她和孩子都揽入怀中。

　　张三宝早已用柳绣儿陆续转移出来的赵家亏空的钱财，在南方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置办好了房产田产，转移到这里的钱财哪怕他们一家啥也不干也够用一辈子了，就等着接应她们母子了。

　　“别怕，往后都有我。”张三宝背起承业，搀扶着柳绣儿，沿着他早已探明的小路前行，下一个小镇有他已备好的马车。他的手掌粗糙温暖，步伐稳健，让柳绣儿怕被官服捉到的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。

　　半月后，他们抵达了那个江南小镇。张三宝购置的宅院白墙黛瓦，门前溪水环绕，屋后竹林掩映，虽不奢华，却温馨舒适。安顿下来的第一夜，柳绣儿躺在柔软的床上，却久久不能入睡。直到张三宝洗漱完毕，带着一身水汽在她身边躺下，轻轻将她拥入怀中。

　　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，带着男子特有的气息。柳绣儿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，这几年的委屈、恐惧、压抑，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泪水，浸湿了他的衣襟。张三宝什么也没问，只是更紧地搂住她，粗糙的手掌笨拙地拍着她的背。

　　“绣儿，往后你就是我张三宝名正言顺的媳妇。”他在她耳边低语，热气拂过她的耳垂，“我要好好待你，让你给我生儿育女。”

　　他的话打开了柳绣儿心中那把沉重的锁。在赵家，床笫之间只有屈辱和疼痛，她从未体会过为人妻子的欢愉。可在这个男人怀里，她感受到了被珍视、被渴望的滋味。

　　他的吻落在她的眉心、鼻尖，最后覆上她的唇，温柔却坚定。他的手掌带着薄茧，抚过她细腻的肌肤，点燃一簇簇已经陌生的火焰。柳绣儿热烈地回应着，在黑暗中攀附着他坚实的臂膀，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找到了港湾。

　　当极致的欢愉相继袭来时，她咬着他的肩膀，流下了幸福的泪水。这一刻，她又享受到了那曾经的快乐，她不再是受人虐待，而是被爱人捧在手心的珍宝。

　　自此，柳绣儿仿佛获得了新生。她褪下华服，换上布衣，亲自下厨为丈夫孩子做饭，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。夜里，她依偎在张三宝怀里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，常常觉得恍如梦中。

　　一年后，柳绣儿再度有孕。这一次，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，这是她与心爱之人的骨肉。张三宝欣喜若狂，对柳绣儿更是呵护备至。

　　秋日午后，柳绣儿坐在院子里缝制婴儿衣裳，看着承业在竹林边追着蝴蝶，张三宝在菜地里忙碌。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，远处青山如黛。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，唇角笑意，眼睛里不觉湿润了，只是这次是幸福的泪花。

　　原来，真正的富贵不在高墙深院，而在相爱之人的眼眸里；真正的自由不是锦衣玉食，而是能够与心爱之人相守，为他生儿育女，在这山水之间，活成真正有尊严与自由，不为生活所迫，衣食无忧开心幸福的人。

　　（全文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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