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芳迊上来接了火纸，两个人进了堂屋，跪下磕头，哭了起来，月芳赶紧去劝，许老师站了，那赵仿吾却哭得哀痛，越劝越涕泪交流，过了一会，许老师也去扶着，这才抽噎着出来，管事拿了两条孝手巾和一个孝帽，在院子里的磨盘上，和刘二狗说话，许老师说：中学现在是革委会掌权，唐宝林被结合成了副主任。但主要是秦绶当家。看了看赵仿吾，又说：公社也不办公了，红工总占领了大院。刘二狗想着自家的丧事，是不是给领导汇报一下。这边郭广民回来，看样子要说些事，许老师他们告了别。月芳出去送了。郭广民说：老婶子去世，恰巧逢七，应该是有忌讳的。刘二狗就看了他，郭广民继续说：按阴阳易卦，日子十天后出殡，可惜撞七了，对后辈的运气，这才定了十六，单日子亡双日子送，到时候让月芳准备些面汤，拔棺棚时浇了柱子坑眼，另外送下地，再让李守义带着阴旗阴衣来破计。月芳也在一旁，记住了不提。

　　转天请开丧酒，也都是刘家老姓的，期间倪主任来了，说办菜时，让供销社饭店的刘保德过來，家常菜炒的还行。三桌饭，六个盘子，三荤三素，也是极不错的了，一方面刘二狗和月芳觉得愧疚，二者也比一般的家庭，生活要好一些，上了菜，管事的长辈叫刘二狗跪下，说了办事情的要求，又安排报信的人，规划了路线，强调要报准日子。让刘二狗磕头感谢，这才喝酒吃饭。

　　回到城里，王金山先在文革小组办公室，向刁得二汇报了在许庄成立红工总，开展文化大革命的情况，刁得二说：农校也成立了井冈山红卫兵组织，目标要在地区造反，造走资派的反，夺走资派的权，经过串联，估计要有上万个红卫兵参加，那时将是一片红色的海洋。王金山说：什么时候行动？刁得二沉吟一会，才说：向张旺同志请示一下，再确定。

　　月芳上午去了尤集，开了门，刘张氏住的屋子里，一张长桌靠在墙边，上面是热火壶，各式各样的药瓶子，床上只有一张藤编凉席，被褥铺盖已经裹了刘张氏，床下还有一个尿罐子，那是月芳上了龙山，没来得及倒，屋里已经有了异味，她提了出去，放在屋山头，又把床拉出来，扔在屋后头。正巧曹颍来到了，进来说：咱这里也成立了红卫兵，运输队的曹七是头目。把破东烂西的拾掇出来，摆了一院子，有几个和刘张氏熟的老姊妹过来问了，都唏嘘不已，悲从中来。月芳也是红了眼眶，送走了她们，和曹颖来到了供销社院子里，刚进办公室，那曹七过來，说：月芳主任，我们供销社成立了造反派，和许庄的红干总结成战斗联盟，按照司令部要求，你要定时汇报思想。月芳没有吱声，忙了一会，问：你们司令部几个人？曹七很难为情，目前就我自己。其实，他是主动投靠的红干总，王进当时还瞧不起，倒是王金山说了，让他当了联络员。月芳笑了笑：修渠土地缺一些铁镐，锤子，凿子，你看看联社有吗？曹七答应了。

　　拉来棺材，刘苏雅姊妹俩打了黑漆，刘二狗瞅空，先抹了桐油，是防水防沤的，又抹黑漆，苏楚从学校回来，接了毛刷，也涂了几遍，刘二狗见他涂得有轻有重，还疙里疙瘩的，又用刷子空走一遍，这样就显得匀称清亮，站在跟前，能照出人影，刘二狗问：许庄中学还上课吗？苏楚说：有时上，但上的都是农业基础。

　　齐海峰来了，也是在棺材边转了一圈，月芳也回来了，在锅屋里做了饭，煮的是手擀面，炒的萝卜粉条，苏楚先吃了，说到学校还有点事，先走了。齐海峰说：城里成立了红卫兵联盟，听说上边有人来，可能要有大的运动。刘二狗想想，说：地区行署通知开会，在龙山工地的都要求参加。齐海峰瞅瞅刘二狗，问哪一天？刘二狗已起了身：后天吧。你吃了饭，一起去趟尤集，看看路副部长。

　　地区行署召开了抓革命促生产的会议，参会人员为地区市县领导，会上，专员介绍了地区的工农业生产情况，忽然，秘书急匆匆地走了进来，附在专员的耳朵旁，说了几句话。就听见外面雷鸣般的口号声：批倒斗臭走资派。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！立刻，从前门和后门涌进了浩浩荡荡的红卫兵队伍，农校的葛益昭，从主席台上拿过话简：我以红色井冈山战斗联盟司令部名义宣布，现在清算党内坏分子，阶级异己分子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运动开始！立即上来一群红卫兵，将专员副专员带到了台下，刘二狗坐在主席的边侧，本来有他的一个发言，是关于农业学大寨的情况介绍，两个红卫兵过来，拥着他到了台下，再转眼看时，台上已经坐满了红卫兵和造反派，让人注目的是，刁得二和王金山居然坐在正中间。刘二狗向下面瞅一眼，注意到在入门处坐着的齐海峰，正紧张兮兮地看着他，这时广播响了：先将这些文化大革命的绊脚石押下去甄别！这里地区市县的领导就被红卫带领着，向外面走去，专员在主席台和台下都愤怒地表示了反抗，可招来的是架飞机和揪头发，有的甚至和造反派顶了起来，结果还挨了耳光。快出门时，齐主任向他点了点头。这时会场上又响起了宣布成立革命委员会的声音，可惜，领头的专员们，已经被带上了卡车，向地区农校开去。

　　本文标题：刘二狗的革命人生（一九七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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